前不久，原定于在佳士得香港拍賣的一件清末畫作在預展期間被一“熊孩子”撕毀。據(jù)了解，被撕毀的作品為佳士得2019春拍“中國近現(xiàn)代書畫”專場上的任伯年作四聯(lián)屏之一，這組拍品估價150萬至250萬港元，是畫家任伯年于1889年創(chuàng)作的立軸花鳥四屏，被撕毀的是第一幅作品《淡黃楊柳帶棲鴉》。

佳士得香港雖向有關媒體證實，該拍品確實“在展覽期間遭到意外損壞”，但損壞的具體原因并未說明，而該拍品最終也被臨時撤拍。

展品被損毀非個案

拍賣預展作品被損毀，在不少藝術圈的從業(yè)者看來“并非個案”，太和藝術空間董事長賈廷峰表示：“小孩出現(xiàn)在預展現(xiàn)場其實‘很可怕’，但這種情況出現(xiàn)在佳士得這一老牌拍賣行，實在不可思議。”

據(jù)北京羽呈文化藝術有限公司創(chuàng)始人、董事長于飛分析，這類情況涉及四個問題：一是觀眾的觀展素質(zhì)和規(guī)范；二是展品保護及布展的方式；三是相應法律條款的完善；四是藝術品的保險。

無獨有偶，小孩損毀藝術品不只發(fā)生在拍賣預展現(xiàn)場，很多美術館、博物館的展覽現(xiàn)場也曾發(fā)生過類似的情況。

2015年8月，一名小男孩在觀看臺北“真相達文西天才之作特展”時不小心跌倒，手壓到距今超過300年的保羅·波爾波拉的油畫作品《花》，令該作品出現(xiàn)了一個破洞。后來，這幅作品被緊急修復，小男孩也沒有為這次意外而承擔賠償。

2016年的“國際博物館日”，上海玻璃博物館展出了一件名為《天使在等待》的玻璃作品，該作品是藝術家為剛出生的女兒所創(chuàng)作的，但遺憾的是這件作品在兩個小男孩的搖晃和拉扯下掉了一部分，其父母全程在一旁幫孩子拍照，并未制止，最終藝術家只能決定將這件藝術品改名為《折》，并在一旁配上損壞時的監(jiān)控視頻，提醒大家文明看展。

事實上，對于預展和展覽現(xiàn)場異常珍貴的藝術品而言，前來觀展的小孩如果沒有被正確引導，一旦發(fā)生損毀拍品、展品的事情，后果不堪設想，這個問題應引起社會關注。

有觀點認為，出了這種事情家長難辭其咎，應該讓家長負責，直接購買該作品；也有觀點認為，這是拍賣公司對拍品保護不夠所導致的。

那么，出了這種意外究竟是誰的責任？中貿(mào)圣佳國際拍賣有限公司現(xiàn)當代藝術部總經(jīng)理譚在江說：“拍賣公司肯定要對該事件、對委托方的標的物負主要責任，因為拍賣公司有義務對委托方拍品的安全負責。”

助藝文化發(fā)展有限公司創(chuàng)始人、藝術品預防性保護專家李陽指出，拍品被小孩撕毀的情況雖是事實，但畢竟屬于意外，該事件的主要責任應在場館的維護方：一方面考慮拍賣公司是否有足夠的阻止力量；另一方面，作為展覽的場地方是否跟拍賣公司有簽署與安保、現(xiàn)場相關提醒等責任的合同，如果跟拍賣公司有約定在先，那場地方也需要承擔一定的追責。

在國外，不論是拍賣的預展還是美術機構的展覽，有經(jīng)驗的團隊會對整個展覽過程中展品所遇到的風險進行預判，并采取充分的保護措施來避免意外的發(fā)生。在佳士得作品被損毀的事件中，李陽認為，場館的保護措施偏弱，無論是對拍品的保護措施，還是兒童進入場館后的提醒、引導都沒有做得很充分，所以導致了這種遺憾的情況發(fā)生。

是否投保系理賠關鍵

拍品被損毀，除了涉及責任方的問題，拍品的保險以及如何理賠等問題也是很多人所關心的。譚在江說，不同的拍賣公司給拍品投保的情況不一，一些大型拍賣公司不光會給拍品投保，對于部分特殊或比較昂貴的拍品，還有更好的保障措施。

“理論上每件拍品都應該投保，應該按照《拍賣法》對作品交割之前的保存和保護負相應的責任，而保險是對展品負責任以及分擔責任的一種有效方法?！崩铌栒f，但是在預展現(xiàn)場存在隱患較多的情況下，一些拍賣公司即使想投保，保險公司也不肯承保。保險公司承保的風險是意外，是對一些不可預測的情況進行的一種補救或補償，但如果自身的管理措施太薄弱，防范措施不嚴密，出風險的概率高，保險公司也會拒保。“真正采取有效的管理方法，是加強風險管理方面的投入，根據(jù)實際的場景采取有效的預防措施，才是杜絕這類問題的根本方法。這也是我做預防性保護和修復類公司的初衷所在?！崩铌柗Q。

至于損壞拍品的賠償問題，譚在江認為需要多方協(xié)商，有沒有給拍品投保、保了多少金額、如何賠償?shù)?，這其中有很多種方法，也相對彈性一些。一般情況下會按照委托方的底價進行賠償，拍賣公司可以把委托方的作品買斷，或是損害方把這件作品買斷。

“雖不清楚佳士得被損毀作品的具體投保細節(jié)，但是觀眾意外損毀作品通常不屬于藝術品保險所包含的部分。”李陽說，藝術品保險所承保的主要是藝術品在保管收藏、展覽、運輸、裝卸等過程中因自然災害和意外事故造成的直接損傷，而在展示過程中被人為或觀眾意外破壞的應屬于觀眾意外險所包含的范疇，這一保險是需要額外投保的。所以沒有額外投保觀眾意外險的，保險公司一般不會予以理賠，但就佳士得事件而言，各自是否有特殊考慮便不得而知。

參觀預展是否應設門檻

據(jù)觀察，很多拍賣公司的預展現(xiàn)場多布置在各大酒店或展覽館，除了進出的正常安檢之外，其實對前來觀展的公眾幾乎不設立門檻，對于價格高昂的藝術品而言無疑具有一定的安全隱患，尤其在“佳士得作品損毀事件”以后，一些觀點認為，拍賣預展現(xiàn)場應該設置一定的門檻或是以門票、邀請函等方式。

對此，譚在江不支持設立門檻。他表示：“這畢竟是一個公平、公正、公開的拍賣會，如果設立門檻，可能會將一些普通藝術愛好者或是剛進入藝術市場的參與者拒之門外，反而會造成不好的情緒和現(xiàn)象。我們既然做的是實體拍賣，而且是高昂的藝術品，就更需要現(xiàn)場去觀看，對于一些器物類拍品甚至需要上手觀察。隱患是避免不了的，我們只能加強管理，把風險降到最低，買足保險?！?/span>

于飛也認為不應該設立門檻，拍賣預展的屬性是給拍賣公司的客戶所提供的拍品展示，供客人鑒賞和選擇藏品，在預展現(xiàn)場，為了讓他們更近距離地觀察展品，部分展品是可以通過工作人員的輔助而上手鑒賞。觀眾多為專業(yè)人士，所以預展上展品被損毀的幾率很小。但是為了避免此類事故的再次發(fā)生，于飛建議作為買家的家長不要帶沒有行為責任能力的孩子去拍賣預展，而拍賣行也可以采取一定措施來謹慎對待小孩觀展。對于愿意讓孩子接受藝術熏陶的家長，更加建議他們帶孩子去博物館和美術館，那里更適合學習。

隨著近年來藝術品市場的教育普及，于飛還觀察到，前往拍賣預展現(xiàn)場的非專業(yè)人士逐步增多，他認為這是一個好的信號——藝術品市場不斷有新人加入，有更多人愿意到拍賣預展上欣賞藝術品，也愿意了解和參與藝術品的收藏與投資。

建立規(guī)范，避免“意外”

很多拍賣公司經(jīng)手的藝術品價值難以估量，而拍賣預展通常只有2至3天，受時間、場地等多方面的限制，展品無法得到全方位的保護，特別是傳統(tǒng)立軸形式的作品，幾乎沒有保護措施，極易發(fā)生意外。為了有效避免預展現(xiàn)場的意外，除了拍賣公司要加強安保和防護，設立安全線、玻璃罩等措施。于飛還指出，買家在觀展方面應該對藝術品保持尊重，提高觀展素質(zhì)。

對此，賈廷峰談到自己到中國嘉德春拍“大觀”夜場時所見到的一幅景象：拍賣現(xiàn)場被很多觀眾圍得水泄不通，嘈雜聲甚至掩蓋了現(xiàn)場拍賣師的聲音。他指出，很多人對藝術品本身的認識不夠。把藝術品看作一種投資或投機的生意、商品的買賣，雖無可厚非，但是藝術品市場發(fā)展至今已經(jīng)三四十年了，應該對藝術有最起碼的尊重。在拍賣場上，不能把注意力過分地放在某一件拍品的拍賣價格上，唯數(shù)字為標準，更應該關心藝術品背后的社會價值和藝術價值。

此外，在藝術品保險方面，雖然很多人已經(jīng)開始意識到它的重要性，但就目前國內(nèi)的情況而言，很多機構做得還不夠充分。

李陽表示，在國內(nèi)的藝術品行業(yè)中，保險主要針對展覽領域，尤其在一些大型美術館或展覽機構展期較長的活動中，對展品從起運到展覽期間再到作品的交割回去進行投保。

整個過程中，藝術品保險主要承保火災、水災、爆炸等意外事故，以及搬運過程中發(fā)生的包裝破裂、裝卸疏忽損壞、碰撞等人為意外，而空氣污染、溫度不適宜、紫外光照導致的褪色變色等自然劣化則不在投保范圍中。就藝術品保險而言，國內(nèi)一些正規(guī)的機構有在做，但在拍賣領域，這種臨時的預展雖然發(fā)生意外的幾率偏小，所以還是建議專業(yè)機構在藝術品保險方面予以重視。

于飛指出，在拍賣預展中，藝術品保險通常是為整場展覽提供保險，而非單獨拍品。這種現(xiàn)象歸根結底是藝術品評估體系的不完善所造成的，也是保險業(yè)、金融業(yè)難以與藝術品深度融合的最大障礙。目前我們看到區(qū)塊鏈、大數(shù)據(jù)的發(fā)展都開始進入藝術品領域做應用落地，結合具有公信力的專家機構，將會是逐步解決這個評估問題的可能性。